中國科學院院士余國琮在天津逝世 享年100歲
他攻克重水生產技術難關,為新中國核工業的起步作出重要貢獻;他的研究成果應用于數以千計的工業精餾塔,助推我國石化工業技術的跨越式發展;他潛心學術,言傳身教,激勵學子為強國讀書;他80歲承擔教育部教改項目,84歲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獎二等獎,85歲站著給本科生講課,90歲指導博士生科研,97歲伏案撰寫理論書籍,100歲依然坐在書桌前歸納、凝練技術發展中的科學問題……
他是中國化工學科八大創始人之一,精餾專業泰斗,中國原子彈重水技術的開發者,中國科學院院士,天津大學化工學院教授余國琮。4月6日,余國琮在天津逝世,享年100歲。
“家國情懷是每名天大學生的入學必修課,余先生為爭一口氣,為國造重水的事跡,是家國情懷的最好詮釋,是我們身邊的榜樣。”天津大學教授、化學工程研究所所長袁希鋼1982年入校時,就把余先生作為自己奮斗的目標。
1922年,余國琮出生于廣州西關,他很早就堅定地選擇了科學救國這條路。1945年余國琮赴美留學,兩年內拿下碩士、博士學位,1947年獲匹茲堡大學博士學位后留校任教,同時從事化工熱力學及蒸餾理論研究,發表多篇論文,被列入1950年美國科學家名錄。但學成報國是余國琮一切努力的動因,當得知新中國成立的消息后,1950年8月,他毅然放棄了優渥的科研平臺和生活,返回祖國。
1950年10月1日,余國琮和幾十名歸國學者應邀參加了國慶大典。“余先生總跟學生提起這段經歷,‘我們被安排在天安門兩側的觀禮臺觀看國慶閱兵和游行,這是祖國給予歸國學者們的崇高榮譽’。先生此后的每一天都用‘努力’回報祖國這份禮遇,心懷‘國之大者’,攻關國家‘急需’。”天津大學化工學院院長馬新賓說。
20世紀50年代,我國尚不掌握重水的工業生產技術。1959年5月28日,周恩來總理來到天津大學視察,特地參觀了余國琮分離重水的實驗室。他握著余國琮的手說:“我聽說你們在重水研究方面很有成績,我等著你們的消息。現在有人要卡我們的脖子,不讓我們的反應堆運作。我們一定要爭一口氣,不能使我們這個反應堆停下來!”
為“爭一口氣”,余國琮帶領科研團隊為提取純度達99.9%的重水提供了關鍵技術,首次提出了濃縮重水的“兩塔法”。該技術作為我國迄今唯一的重水自主生產技術被沿用至今,為實現我國重水的完全自給,為新中國核技術起步和“兩彈一星”的突破作出了重要貢獻。
做“戰略科學家”,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
上世紀50年代,我國煉油工業剛剛起步,精餾技術是其中關鍵。90%以上的工業原料都要經過精餾這一加工過程,其能耗占生產總能耗的比例高達40%—70%。
余國琮敏銳地發現這一產業的重大需求,開始進行化工精餾技術領域的科研攻關,并帶領學生在天大化工機械教研室建立了我國第一套大型塔板實驗裝置。重水分離技術的研制成功也標志著我國精密精餾技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此后,余國琮發現并提出精餾工藝和設備一體化這一重大工程科學命題,在國際上率先提出大型精餾塔流體力學理論研究。
被業界譽為“戰略科學家”的余國琮真正做到了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他指導團隊實現了精餾技術的產業化,創造了從研究到試車生產的為企業服務“一條龍”模式,直接帶動了我國石化、輕工、環保等行業精餾分離技術的進步。目前,石化工業全行業80%以上的精餾塔均采用了該項新技術;在煉油常減壓精餾領域解決了我國千萬噸煉油中超大型精餾塔的設計問題,國內技術市場覆蓋率達到了90%;在空氣產品分離這一重要領域,技術市場占有率達到80%以上,完全取代了國外技術。
進入21世紀,余國琮的現代精餾技術讓我國化工分離技術實現了更新換代,有力促進了石化工業跨越式發展,使我國在精餾技術領域跨入了國際先進國家行列。
不斷打破桎梏,百歲科學家永遠年輕
走過整整100年的漫長歲月,余國琮始終在科研創新上保持著年輕人的沖勁兒。在他看來,創新就要打破原有理論框架桎梏,引入結合其他學科的最新理論和研究成果。
晚年,他應用現代計算技術,借鑒計算流體力學、計算傳熱學的基本方法,結合現代物質傳遞、擴散理論,針對精餾以及其他化工過程開辟了一個全新的研究領域——化工計算傳質學理論,在技術發展中提煉科學問題,總結科學規律,這項研究從根本上解決了現有精餾過程的工業設計中對經驗的依賴,讓化工過程設計從一門“藝術”逐步走向科學。
袁希鋼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余國琮85歲那年還堅持給本科生上一門“化學工程學科的發展與創新”創新課。一堂課大約3個小時,學生們怕老先生身體吃不消,給他搬來一把椅子。可他卻拒絕道:“我是一名教師,站著講課是我的職責。只要身體條件允許,我能多講一些就多講一些,讓更多的年輕人了解、支持、投身、熱愛祖國的化工事業,為祖國培養更多的優秀化工類人才。”
4月6日下午,袁希鋼為恩師最后一次扎上了領帶。他告訴記者,先生很低調,浮華的事情不參與、不掛名,只醉心學術。每次見面、打電話話題只關乎3件事:傳質學理論與方法歸納總結的進展、學術研討會的籌備、關心后輩學子的成長。“先生走了,我想用先生近期經常、反復對我們說的一句話與大家共勉:干世界一流事,做隱姓埋名人。”
(記者 陳欣然)